1月14日訊 近(jin)日，《新華社》撰文(wen)關注了中(zhong)國最(zui)南端的足(zu)球(qiu)隊，這支(zhi)球(qiu)隊因島而(er)起(qi)，隨島而(er)興，他們通過這顆小小的足(zu)球(qiu)聯通彼此，擁(yong)抱(bao)海那邊的世界。

全文內容如下

在北(bei)回歸線(xian)以南(nan)的北(bei)緯16度，沒有四季之分。即(ji)使是(shi)冬日，當似火驕(jiao)陽照射大地，還是(shi)足(zu)以使人汗流浹背。

烈日下，許宇山(shan)和(he)(he)他的隊(dui)友們(men)在場上(shang)追逐著(zhu)足球。球場周圍，種著(zhu)棕櫚樹和(he)(he)椰子樹。所幸有這些寬大的枝(zhi)葉，能淺淺阻(zu)攔一下小(xiao)島上(shang)無處可避的呼嘯海風。否則，球員(yuan)們(men)恐怕很難睜開眼(yan)睛。

直到天邊泛起緋紅的晚霞，球賽才算結束(shu)。許(xu)宇山收拾裝備準備去(qu)吃飯，一名(ming)隊友叫住(zhu)他：“山哥，還(huan)想踢的話晚飯后我們再來(lai)第二(er)場(chang)，大家都還(huan)沒盡(jin)興！”

這是不久(jiu)前(qian)記(ji)者在海南省(sheng)三沙市永(yong)興島記(ji)錄的(de)(de)一個(ge)真實場(chang)景(jing)，也是“許宇山”們司(si)空見(jian)慣的(de)(de)日(ri)常(chang)。他們的(de)(de)球(qiu)局(ju)，與千千萬萬業余比賽別(bie)無兩樣。唯一不同之處(chu)是他們踢(ti)球(qiu)的(de)(de)球(qiu)場(chang)，跨越“天涯(ya)海角”，藏在南海深處(chu)。

他(ta)們組成了中國最南端的足球隊。十余年滄(cang)海(hai)桑(sang)田，這支球隊因島而起，隨島而興，他(ta)們通(tong)過(guo)這顆小小的足球聯通(tong)彼(bi)此，擁抱海(hai)那邊的世界。

盼船來

在永興(xing)島上，最早(zao)何時有人踢球，已無(wu)人能說清(qing)。

球隊(dui)里(li)，黃俊飛算是(shi)老隊(dui)員。他在2010年大學畢業后直(zhi)接上(shang)了島。“那(nei)時也不懂，我是(shi)海南人，只是(shi)想回海南工(gong)作，報到后才(cai)發現離家這么遠。”

當時(shi)，島上流傳著一句話——“一日(ri)是天堂，一周是人間，一月(yue)是地獄。

天堂、人間、地(di)獄，都是永(yong)興島(dao)的一部(bu)分。它(ta)是西沙(sha)群島(dao)上(shang)的璀璨明(ming)珠，海水湛藍如洗，綠樹(shu)銀灘(tan)風光綺(qi)麗；但島(dao)上(shang)同時也伴隨著高(gao)溫(wen)、高(gao)鹽、高(gao)濕、多臺風和(he)強紫外線，并非(fei)理想宜居之(zhi)地(di)；這還是一個只(zhi)有三平方公里的小島(dao)，遠離大(da)陸，幾乎與世隔絕(jue)。

黃俊(jun)飛的(de)工作是氣象監(jian)測。監(jian)測點(dian)有一些老前(qian)(qian)輩(bei)，在島(dao)上待了(le)(le)大半輩(bei)子(zi)。“聽他們講了(le)(le)很多過去的(de)故事，真(zhen)是很苦。以前(qian)(qian)通訊更不便，一封信(xin)跟著船在海上飄很久，有親(qin)人(ren)生老病死幾個月后(hou)才知道。回了(le)(le)家，小孩(hai)都不認(ren)識你。”

小島(dao)上，時(shi)間(jian)仿(fang)佛走得慢一些。每日望著天邊云卷(juan)云舒(shu)，日復(fu)一日。黃俊飛心(xin)里直打鼓(gu)，他也不確(que)定，自(zi)己能堅持(chi)多久(jiu)。

對黃(huang)俊飛來說，發現島(dao)上(shang)能踢球是件很偶然的事。“有一(yi)天我看到兩個人抱著足球在路上(shang)走，趕緊(jin)去問是不是去踢球，然后就和他們一(yi)起踢了。”一(yi)場球下來，黃(huang)俊飛感(gan)覺周(zhou)身舒朗，海(hai)風輕了，日頭(tou)也淡了，枯燥(zao)的海(hai)島(dao)生(sheng)活，有了些(xie)許盼(pan)頭(tou)。

那時，最麻(ma)煩(fan)的是找踢(ti)球的地(di)方。島上(shang)(shang)沒有球場(chang)，甚(shen)至平地(di)都不多，球友們(men)只能四處“打(da)游擊”。永興島機(ji)(ji)場(chang)建好(hao)了，但很少使(shi)用，沒有飛機(ji)(ji)時，他們(men)就在機(ji)(ji)場(chang)跑道(dao)上(shang)(shang)踢(ti)。后來(lai)機(ji)(ji)場(chang)管理規范了，他們(men)又轉移到(dao)外(wai)面(mian)的水泥地(di)。

球友們約(yue)球，主要靠打電話。信(xin)號(hao)時(shi)斷時(shi)續，電話打不通，就(jiu)去路上(shang)喊兩嗓子，也能把人叫出來。畢竟，整個島只有兩條(tiao)路。

每兩三個月有船(chuan)來一(yi)次(ci)，全島就像是(shi)過(guo)年一(yi)樣，所有人都(dou)(dou)會提前去碼(ma)頭，眼巴巴等著船(chuan)靠岸。隨船(chuan)而來的不只是(shi)補給，還有一(yi)群亟待舒展筋骨的船(chuan)員。每一(yi)次(ci)，大家都(dou)(dou)能酣暢淋漓地踢一(yi)場。

船(chuan)來了，小島有(you)人(ren)進，也會(hui)有(you)人(ren)出(chu)。不管哪個球友(you)離開(kai)，都會(hui)默契地把球留(liu)下(xia)。這(zhe)樣(yang)，球局就永遠(yuan)不會(hui)散。

回島去

與懵(meng)懵(meng)懂懂上島的(de)黃俊飛不同，許宇山是一名“島二(er)代(dai)”。

20世紀80年代，他的(de)(de)(de)父親曾在永興島工作(zuo)多年，負(fu)責海(hai)洋環境監測(ce)。1987年，彼(bi)時(shi)才4歲(sui)的(de)(de)(de)許宇山隨母親登島探(tan)親。對(dui)于(yu)這(zhe)座島，他兒時(shi)的(de)(de)(de)記憶里只剩下顛簸了(le)不(bu)知(zhi)多少個(ge)日夜的(de)(de)(de)逼仄船艙和原生態白沙灘上那數(shu)不(bu)盡(jin)的(de)(de)(de)貝(bei)殼(ke)。

與(yu)一(yi)生都在海(hai)(hai)邊(bian)的父親(qin)不同(tong)，許宇山后(hou)來考(kao)到(dao)北京(jing)上(shang)大(da)學，一(yi)度留京(jing)工作，在外折騰了(le)不少年(nian)(nian)。經(jing)過一(yi)番激烈(lie)的思想(xiang)斗爭(zheng)，他(ta)在2009年(nian)(nian)回(hui)到(dao)海(hai)(hai)南，子承父業與(yu)海(hai)(hai)洋打起了(le)交道。哪怕走(zou)得再遠，他(ta)的根始終扎在海(hai)(hai)里(li)。

2012年(nian)7月，三沙市(shi)揭牌成立，管轄西沙群島(dao)、中沙群島(dao)、南沙群島(dao)的(de)島(dao)礁及(ji)其海域，成為中國最南端的(de)地級市(shi)。建(jian)市(shi)后(hou)，永(yong)興(xing)島(dao)作為市(shi)政府所在(zai)(zai)地發展提速，各(ge)類上島(dao)人員逐步增多(duo)。許(xu)宇山在(zai)(zai)2014年(nian)調到(dao)島(dao)上，守(shou)望起了當年(nian)父(fu)親守(shou)望過(guo)的(de)這片海。

上島前，許宇山準備了一雙(shuang)回力(li)帆(fan)布球鞋，因為(wei)覺得在水(shui)泥地上踢球會(hui)耐用些。大(da)學時他曾是學院足球隊隊員，是個(ge)“球癡(chi)”。

讓許宇山沒(mei)想到的是，當他登島(dao)時，島(dao)上(shang)已經建起(qi)了(le)(le)一塊天然草(cao)足(zu)球場。“大(da)家都喜歡(huan)踢(ti)球，有了(le)(le)市政(zheng)府(fu)后各方一起(qi)想辦法(fa)。不過條件畢竟有限(xian)，就找了(le)(le)塊地平整一下(xia)，然后撒上(shang)草(cao)種(zhong)。”

踢天然草，帆(fan)布(bu)鞋(xie)就顯得不(bu)太適用(yong)，但當時(shi)島上不(bu)通快遞，只能等有(you)人上島時(shi)幫忙(mang)帶新球(qiu)鞋(xie)過來，許宇山穿(chuan)著帆(fan)布(bu)鞋(xie)踢了很長(chang)一段時(shi)間(jian)球(qiu)。“永興島是珊瑚礁島，坑坑洼(wa)(wa)洼(wa)(wa)的，球(qiu)場(chang)無法(fa)做(zuo)到完全平(ping)整。一踩一個坑，還有(you)礁石碎(sui)片，踢球(qiu)很容易受(shou)傷。”

不過對(dui)球友們來(lai)說，有球場(chang)已經很難得(de)了(le)。大家(jia)約球的(de)時(shi)間、地點變得(de)固(gu)定且規律，每周都要踢好(hao)幾場(chang)。

踢球愈加頻繁(fan)，洗(xi)(xi)澡又成了難事。那時島上每個院子都建了蓄水池，主要靠收(shou)集(ji)雨水洗(xi)(xi)澡，家(jia)里(li)水不夠的球友就(jiu)需要借水洗(xi)(xi)澡。今天你家(jia)洗(xi)(xi)，明天到他家(jia)，成為常態。

當然，這種稍顯窘迫的(de)日子并(bing)未(wei)持續太久。2015年底，通(tong)過(guo)大力推(tui)廣海水(shui)淡(dan)化(hua)設(she)施(shi)，永興島(dao)用(yong)水(shui)難(nan)問題得以解決。自(zi)來水(shui)走進每(mei)(mei)家每(mei)(mei)戶，球友(you)們基本實現了“洗澡自(zi)由”。

2015年最后一(yi)天，三沙(sha)市首(shou)屆體育運動(dong)會開幕，有七八支(zhi)隊伍參(can)加足(zu)球(qiu)比賽。政府(fu)機關、駐島部隊、當地漁民(min)……全動(dong)員了(le)起來。“在(zai)島上(shang)踢球(qiu)不(bu)(bu)僅能強身健體，更(geng)是為了(le)促進交流。島上(shang)絕大部分是外地人，之前誰(shui)都不(bu)(bu)認識(shi)誰(shui)，是足(zu)球(qiu)把我們聯系在(zai)了(le)一(yi)起。有時(shi)精神壓力大，踢場(chang)球(qiu)能好一(yi)半，就沒那(nei)么(me)想家了(le)。”許宇山(shan)說。

那時他每(mei)年上島一待就是(shi)200多天。“讓我支(zhi)撐下來的就是(shi)足球(qiu)。”

向前走

與父(fu)輩們(men)相比，許宇(yu)山無疑是幸運的。“我父(fu)親從上(shang)島到離開，島上(shang)基(ji)本(ben)沒(mei)變化。我上(shang)島十年(nian)，一年(nian)一個樣。”

2015年(nian)，“三沙(sha)1號(hao)”交通補給(gei)船(chuan)首航(hang)永興島；2019年(nian)，8000噸級客滾船(chuan)“三沙(sha)2號(hao)”通航(hang)，可搭載(zai)乘客400人……島礁間船(chuan)運(yun)能力大幅提(ti)升，不僅快遞幾天就能到，更(geng)是給(gei)各類設(she)施的建設(she)創(chuang)造了條件(jian)。

永興島先后建(jian)起醫院、學校、銀行、圖書館(guan)、電(dian)影院。漁民們住進了(le)(le)新房，還通了(le)(le)網(wang)絡和(he)有(you)線電(dian)視。2022年，永興島文體館(guan)投入使用，大家打籃球、乒乓球、臺球也有(you)了(le)(le)場地。

當然，島(dao)上最受(shou)歡(huan)迎的運動還(huan)是(shi)足球。在(zai)市軍(jun)民融合辦的協調下，永(yong)興島(dao)近兩年新建了兩塊人工草足球場(chang)。專業的塑膠跑道和平整的球場(chang)，成為全島(dao)軍(jun)民共(gong)享(xiang)的運動場(chang)所。

現如(ru)今(jin)，名為(wei)“三沙足(zu)球(qiu)(qiu)(qiu)”的(de)微信群里，活躍著超過100名球(qiu)(qiu)(qiu)友。喜歡張羅大家踢球(qiu)(qiu)(qiu)的(de)許宇山，成為(wei)島上(shang)足(zu)球(qiu)(qiu)(qiu)愛好者的(de)帶頭人之一。“三沙市足(zu)球(qiu)(qiu)(qiu)賽到2024年已經辦(ban)到第九屆，最(zui)大的(de)感受就(jiu)是比賽越(yue)(yue)來越(yue)(yue)激烈了。”

“一方(fang)面是場(chang)地條件改善了，大家能放開手(shou)腳踢。另一方(fang)面，我們也不(bu)再滿足于(yu)‘瞎玩’，賽前要花很(hen)大力(li)氣去(qu)研究戰(zhan)術，去(qu)訓練。”許宇山(shan)說。

黃俊(jun)飛(fei)昔日踢球的機場，建起了候機廳。2016年底，海口至永興島的直達航(hang)班(ban)(ban)正式開通(tong)，每天一班(ban)(ban)。很(hen)多人把家安在了海口，一年里一半時(shi)間駐(zhu)島，另(ling)一半在海口生活(huo)。黃俊(jun)飛(fei)也不再想(xiang)下島的事。“現在島上生活(huo)應(ying)有盡有，即使家里有事，坐飛(fei)機就能直接回(hui)。”

許宇山則開(kai)始研究足球隊(dui)的“雙(shuang)城運轉(zhuan)”模(mo)式，他把在(zai)海口的人(ren)也(ye)組(zu)織起(qi)來，以(yi)三沙(sha)市足球聯隊(dui)的名義(yi)參加省里(li)的業(ye)余足球活動。“這(zhe)樣無(wu)論是在(zai)海口還是在(zai)三沙(sha)，大(da)家都能有球踢(ti)。”

不(bu)過與省里(li)球(qiu)隊交流多了，許(xu)宇山開始有些焦慮。“在(zai)專業性上，我(wo)們(men)確實有差距。球(qiu)隊要想(xiang)繼續往前發展，我(wo)們(men)就不(bu)能滿足于只踢野球(qiu)。”

隊里幾經(jing)頭(tou)腦(nao)風暴，萌(meng)生出一個(ge)有些大膽的想(xiang)法(fa)——成(cheng)立(li)屬于自己的足球協會。

“中國足(zu)(zu)協(xie)鼓勵壯大會(hui)員協(xie)會(hui)體系。三沙(sha)現在有(you)(you)足(zu)(zu)球愛好者，有(you)(you)場地，有(you)(you)賽(sai)事，等(deng)時機(ji)成(cheng)熟，我們是不是也(ye)可(ke)以成(cheng)立三沙(sha)足(zu)(zu)協(xie)？”許(xu)宇(yu)山(shan)暢想，有(you)(you)了足(zu)(zu)協(xie)后就能更規范地管理，同(tong)時也(ye)有(you)(you)利于(yu)對接省里的(de)資源(yuan)。

對許(xu)宇山的設想，海南省足協相關(guan)負責人初步表示支持，提出有(you)機會可以先嘗試在三沙辦(ban)一期教練員(yuan)或者(zhe)裁(cai)判員(yuan)培訓班(ban)。

雖(sui)然開了個好頭，但許(xu)宇山清楚，組建球隊(dui)簡單，成立足協(xie)卻絕(jue)非易事(shi)。“三沙沒有成立體(ti)育(yu)協(xie)會組織的先例(li)，能不能做，應該怎么做，都要打(da)上問號。我們只能摸著(zhu)石頭過河。”

他們決心試(shi)一試(shi)。不管(guan)結果如何，他們相信這(zhe)都會是一次有(you)(you)益(yi)的探索。許宇山很有(you)(you)信心，三沙足球肯定會繼續往(wang)前(qian)走。

畢(bi)竟他們親眼見證過，多少(shao)曾經以為(wei)天方夜譚的事(shi)情(qing)，如(ru)今都已變為(wei)現實。無論是這(zhe)顆球，還是這(zhe)座(zuo)島。